重陽印象
發布時間：
2016-01-27 16:28
來源：
宜昌分公司
段紅明
秋風起，轉眼已到重陽，父親打來電話，問我可有時間回一趟老家，我一時無語。
小時候知道重陽節，是從那首膾炙人口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開始的。喜歡追根溯源的我，查閱了不少參考書，知道了重陽節的由來和習俗，但年幼的我，對于重陽節背后富含的文化含義，是不可能有所體會的。在當時的我心目中，有的只是對于親朋好友“遍插茱萸”登高呼和的向往。
轉眼上了大學，在入學那年國慶節過后沒幾天，班里組織了一次秋游。那天傍晚，我們一部分游興未盡的同學來到了珞珈山旁。忽然有個同學說“今天好像是重陽節”，年輕的心突然被點燃了激情的火。大家自發地要爬珞珈山登高，當大家伙氣喘吁吁地爬到山頂，我們三三兩兩地或靠或立休息的時候，同寢室來自新疆的老柴忽然說“我要爬到最高，我想去望望我的家。”他說的是我們面前的那座幾十米高的廣播鐵塔，當同學們還在七嘴八舌地討論鐵塔允不允許攀爬時，老柴已經順著鐵塔往上爬了。幾分鐘后，他在鐵塔的頂端展開雙臂，大聲呼喊：“爸、媽，我看不見你們，我好想你們!你們好嗎?”粗獷的西北漢子的聲音在珞珈山麓響徹，就在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身上有塊柔軟的東西被打動了，我的鼻子一酸，眼眶中有晶瑩的淚花閃動，尚處在“躍龍門”興奮中的我忽然對故鄉和家中親人涌起了一股強烈的不舍和留念。這么多年過去，時間淡忘了很多事情，但那年的重陽節總覺得就在眼前。
母親就是那年冬天去世的。當我在學校里收到“母病重，速回家”的電報，在蕭瑟的大風和漫天的雪花中乘當天的最后一班車趕回家時，掙扎在泥濘中前行的我卻迎來了母親去世的噩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一種感受，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曾經自命為“天之驕子”的那顆心一下子感到那么無力又無助。父母雙親，家中親人，我才覺得在自己的心中是那么的不舍。幾天后，父親和哥哥們安慰我重又踏上了求學的旅程。自那以后，我開始自覺不自覺地每周往家里寫信，父親每次回信都很及時。在我和父親的信中，生活、學習中的一點點小事也總是那么津津樂道。
畢業后開始在外地謀生，這些年工作總是起起落落。有時候自己也動過放棄漂泊回家鄉發展的念頭，但為了證明自己有本事混得下去，總是放棄了回老家發展的機會。二十多年過去，父親早已退休在家，可能是每次回家總是太過匆匆，一天天老去的父親在我印象里卻總還是停留在過去那個爽朗的中年人模樣。
前年秋天有次出差正好路過家鄉，到兩個哥哥家里坐了坐，又約上他們去看父親。當父親佝僂著身軀蹣跚著給我們開門，樓道里昏暗的燈光下，我一下子覺得父親是那么的蒼老。我也知道這些年父親一直身體不太好，多年的皮膚病長期摧殘著他的身體，前幾年又患了眼疾和高血壓，平日的生活中多有不便，但總沒想到過去那個靠自己一個人勤勞雙手就撐起了家里的天、供我們三弟兄完成學業的父親如此快的衰老。“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后悔自己平日里忙于自己的瑣事而忘了多給父親一份問候。當我們要離開時，我從懷里掏出錢塞到父親手里，父親卻堅決地推還給我，“孩子，你負擔重，小家伙讀書要花錢，留著他們用吧!”出了門，父親堅持要把我送到樓下，我扶著父親的臂膀，慢慢地隨著他一步步挪到樓下。當我揮著手向父親告別，父親卻還扶著墻壁久久沒有離去。快走到小區門口，回頭看見的還是父親的滿頭白發。
我仿佛又回到了家鄉，回到了父親身旁——父親健步如飛，帶著我們在山坡上飛奔，身邊滿眼的都是搖曳的茱萸與菊花。空氣中彌漫著菊花酒的香味，淚水婆娑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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